阿列嗑斯_

人形瓜子粉碎机,苦逼入门3D玩家

[段邢]冈仁波齐

梗来自电影《冈仁波齐》中藏族少年抵达拉萨邂逅洗头店姑娘。

故事梗概:信徒雪松跟随来自全国各地的信友朝圣磕长头,路逢理发店老板段龙。请狗大原谅我的拖延 @虞不可及 

张小毅同学友情客串熊孩子。


1.

邢雪松左手握着转经筒,右手捧着一本书,对着光看;帐篷顶上的灯悠悠打晃,帐篷外高原的风没完没了地呼啸,这很聒噪,但是他觉得挺平和的。且不说路上要提防着撞车,滑坡,病灾,朝圣路艰苦,常常有人死在半路上。藏民们依照信仰取下逝者的一颗牙齿带去布达拉宫嵌进“牙柱”,这就算这位信徒走完了朝圣路,往后他的灵魂将在神山下得到安宁。于是许多老人把在朝圣路上去世看作一种神圣的皈依。

愿意走朝圣路的信徒们都该懂得,抛弃杂念,过着打算好要过的每一天,不必要求更多。

在高原上这样过生活很不易。日常必需的行装必须精打细算才好装车,作为精神食粮的书只能带一两本,艰苦之中作慰藉。但在这片土地上,牧民们把生活过成了诗,他们身上似乎反映出一种古朴的圣洁:日复一日地跪拜,起身,行路,造饭,扎营;手板坏了便换磨好的,鞋底走穿了还有事先批发的。他们叩着头,叩出一册属于高原的,净如白雪的诗集。


前半段路程花了几个月的时间。张小毅的妈妈问过邢雪松,到了拉萨还继续走吗?他说要继续走,除非工作耽搁不下才回去。队伍里的赞布经常称赞雪松,说磕长头的人每年以千计,但正经的汉人很少见。雪松加入朝圣,是为众生积攒福报,是很好的。

从措布走到拉萨,拜过布达拉宫,队伍继续开向冈仁波齐。大家在拉萨停留得相对短促,除去参拜和采风的时间,用最后两天采购好储备,打理过行装,准备接着上路。

一个阳光温和的早晨,一行人四散进入市场。邢雪松一个人转了几圈,给小毅买了点零食,最后想了想,进了一家理发店。

理发店里暂时无客,灯光不亮,墙上挂着的几副唐卡在阴影里显得很庄严。一个人影在货架边拾掇熏香。熏香味道沉郁,邢雪松吸吸鼻子,放松地出了口气。


老板转头对他说着藏语,一边问他想要怎么剪,一边整理着腰间的家伙什。

“剪成圆寸吧。”邢雪松招呼道。

“请坐,”老板把大披身抖开,一手围过邢雪松面前,在他脖子上系好。

邢雪松的头发长了不少,打着卷,几个月不打理实在邋遢,老板让他靠在椅子上,在他头发里搓起泡沫慢慢地揉。

“走了很远啊。怎么称呼?”

“我姓邢,”邢雪松闭着眼闻着熏香的味道,“您叫我的名字吧,雪松。”

“果然不是藏人,看你长得不像,”耳边的藏语突然换成了普通话。邢雪松吃了一惊,睁开眼睛看镜子,身后的人一双浓眉底下一对黑亮的眼睛,正望着他,笑得亲切。

老板说,他姓段名龙,新疆伊犁人。

“在这儿很少能听见普通话,听你说话真亲切。我都想录下来,没事自己听听——要烟吗?”老板递了一根给邢雪松,自己点了一颗叼在嘴里,友好地朝他点点头。


段龙把散在围身布上的发丝拂下去,用热毛巾为邢雪松擦掉后颈上的碎发,招呼他坐下喝茶,又弯下腰扫起了地面。邢雪松擎着茶碗端详店里的陈设,对那一架子的佛经非常感兴趣,取下一本细细地看。

“段先生爱读佛经?”

“对,我信佛。留在拉萨的原因之一就是这个。”

“很好啊。”

“不是藏民来走这条朝圣路的也不常见。你也挺了不起。”

烟雾袅袅地向天花板翻腾,慢慢地看不见了,段龙安静地注视着正看着经书的邢雪松,低头捻掉了烟。


2.

雪松又到理发店去了一次,隔着老远就看见段龙坐在店门口,他一见邢雪松走来,很快地站起身,磕磕手指抖掉烟灰。

“出发啦?”

“中午就走,要去冈仁波齐了。”

“还走多久啊?”

“差不多得走小半年,运气好就行,天气不坏,队里无病无灾。”

段龙点头,手垂下来无意识地拍了拍腰兜,里面排得极其齐整的剪刀推子发出清脆的声音。他背后的墙上有一块军绿色帆布隐在暗处,帆布旁边的钉子上多了一副生牛皮子,全新的,这样的皮子是朝圣信徒的必备品。邢雪松瞟见它,心里笃定了几分。

“你要不要一起去?” 邢雪松开口问道。

“那我这店谁看哪?”

“你不都安排好了么?皮子都备好了。”

段龙報然一笑:“雪松眼真尖。”

“我近视呢。”邢雪松也笑了。

“不知道我东西备齐了没有,帮我看看?”段龙把邢雪松让进里屋。


“必需品都有了。车上还能收拾出一块地方放行李,大小差不离。”

邢雪松很喜爱这间小屋。他一边系着段龙的旅行包,一边打量着墙上的雨披等物什。这块小地方不缺阳光,高高低低挂着一切你想得到的,讨生活的痕迹,很整洁,甚至刀具的柄都严格地摆向了同一个方向。四下高高低低什么工具都有,弄得这屋子倒不太像一个理发师的住所了。

“那咱走吧。”


3.

邢雪松把段龙带上了这一段旅程。

段龙跟在邢雪松后面行路。他像邢雪松那样很郑重地把手板击于头顶,击于面前,击于心口;随即仆身向前,以额头碰触地面,双掌再次合十于头顶。再起身的时候他们的额头上沾着沙粒,雨天时是泥水,雪天时是化了的雪花。有一天,段龙与他并行的时候脚下一滑栽到了路基底下,雾很大,雨才停了不久,他连泥带水地拽着邢雪松一只胳膊爬上来;对面伸手帮他擦脸,越抹越花,最后索性拽起衣角给他擦干净。

他们从漫天白雪走到了春草遍地。天气晴空万里时大家在溪水边安顿,挽起裤腿踏着草,唱着藏民的歌子围圈跳舞。邢雪松结实的小腿有着漂亮的线条,段龙每次帮他挽裤脚,总愿意多看两眼。

太阳的光芒把山峦割出清晰的分界。


邢雪松揉着糌粑,递给小毅让他吃。小毅一直不大愿意吃这种东西,但这是雪松舅舅给他吃的。于是他皱着鼻子多灌几口酥油茶,顺顺喉咙。

张小毅喜欢管邢雪松叫舅舅,邢雪松很愉快地答应,他喜欢这个伶俐的小子。“舅甥”俩的关系很热乎,小毅活泼,讨人喜欢,即使他极其热爱给人捣乱,邢雪松也觉得他可爱。小毅一样喜欢这个“舅舅”,雪松舅舅陪他玩,嗑瓜子给他吃,给他念书听,长得还耐看------周身全是优点。

张小毅对雪松舅舅带来的这个陌生人产生了一丝抵触。他细长的眼睛眯起来打量这个不速之客,用手里把玩着的转经筒去敲段龙的膝盖。

四周围着一圈正进食的人们,他们愉快地交谈,锅架底下的柴火劈劈啪啪地碎响;酥油茶缓缓冒泡,一个又一个。

一行同伴对段龙的加入表示赞赏。这段日子过下来,互相之间亲密如同亲兄弟亲姊妹一般。

“小段在拉萨住惯了吧?”赞布问。

“偶尔也想念伊犁,但我喜欢拉萨,这里和家乡不一样。”

“我到新疆去过,那里的烤馕很美味。”说这话的扎西年纪还轻,在青海长大,跟着表叔把唐古拉山脉都转过一遍,对西部这片地界无比熟悉。他倒了一小碗邢雪松给大家冲的维生素喝,非常新鲜地看着段龙。

“那么,以后什么时候条件允许,我烤给大家吃。”

“我们一定尝尝小段的手艺。”

段龙坐在邢雪松旁边给他切肉块,笑得非常爽朗,他本就是一个活分又不失情调的人。


4.

一个成年人会越来越清楚地发现:他的年岁逐渐增长,每天一睁眼都发现周围全是需要他承担和背负的责任。而他如果想要一个聊以寄托的角落,往往很难找。邢雪松决定走朝圣路,因为他想找到一个方向,让自己明白什么是真正的信仰。信佛那么多年,他觉得自己该主动探寻一点生活和人的意义。

自己参透了什么意义,还不好说,但有一份可以聊以寄托的温暖,居然先被他朝圣路上找到了。

于是,邢雪松在冰冷的,横跨公路的水流中浸透了全身的时候,他觉得真实。从沟沟壑壑的土坡上匐身而过的时候,他感到安宁。邢雪松起身的时候不止要把外衣脱下来拧干,抑或是拍掉身上的土壳,他的第一件事应该是回身看看段龙,伸手拉他一把,再望望走在自己妈妈身前的小毅。他递给段龙的手总是收获温热和力量。这是很笃定的。

他们似乎都在一点点地改变。

清清苦苦,终日跋涉,他们淡然着,很自得。有的时候邢雪松想,以后的日子要是这样过,也没什么不好。

有的时候风大得快要把帐篷掀走。邢雪松缩在睡袋里,段龙把五指伸进邢雪松的头发中,慢慢地给他按摩,邢雪松叨咕着说你胳膊冷不冷,抬起手把搁在脑袋顶头的羊绒袄子往段龙肩头上覆。有几个晚上格外冷,张小毅从暖和一点的那个帐篷钻出来,硬把自己的睡袋往段龙和邢雪松中间拖,说还要听老段的故事。段龙就挪一挪让小毅挤过来,伸手掐了他的脸,邢雪松负责掖掖小毅的毛毯,教他暖和些。

段龙的声音伴着风声响着:“……他们两人望着伊犁河,头顶的星星很亮,像神女的眼睛。甲对乙说:我以后会走出去的,走出去见识世界,交四海的朋友。

“月亮慢慢地游,有的时候看的很不清楚,他们坐在河滩上,两个人都不说话。后来乙告诉甲:你走出去了,有机会要到拉萨看看,高原上的太阳比哪里的都更美,最壮阔。

“所以就像老人所说,磕头好,磕头长见识。神山没有对你说话,但是教了你很多东西。


“老段你的声音好听。”小毅嘀咕道,眼睛闭着。

“我以前做过播音,你小子挺识货的啊。”

“你怎么啥都干过?”

“当然啥都干过,三百六十行,行行皆可谋生。讨生活嘛,多会点东西好。”

邢雪松在旁边“扑”地一声笑起来,“小毅,你老段叔叔以前的故事估计能凑一本《99夜》,我可都没听过。你让他给你讲。”

“那不比一千零一夜都强?老段你慢慢讲,一天一个,能讲三个多月。”

“想听?我给你挑一个讲。讲个什么呢:


一位漂亮的王子在旅途中结识一个旅伴。旅伴的肚子里有很多故事,王子带来的一只花猫跟着他们,支棱着耳朵听故事。这只花猫一边听,还一边要王子给他嗑瓜子吃……”

小毅听出来是在说他,不乐意了:

“我知道,那个旅伴是只大狐狸变的,西藏大狐狸,可是一开口有股羊肉串味儿。”

“嘿,花猫个头不大脾气不小,它喜欢对着旅伴呲牙,旅伴管不住它,就叫王子来。王子是个很好的人,他人长得亲切,哄人自有一套……谁不喜欢他呢?花猫喜欢,它恨不得整天黏着王子;旅客也爱王子,他自己走过那么多的路,见过那么多的人,他知道王子的心像雪山一样辽阔。他有很纯真的愿望,雪里莲花不如他的眼睛干净,松树不如他的身姿挺拔。

“路途很遥远,他们一起走着,走过许多个季节,可能还会像这样走下去。”

“等会,讲的是我?咋把我夸成花儿了?”邢雪松觉得十分好笑。

“如有雷同,不胜荣幸,哈哈哈。”

小毅时不时地插上一句话。灯熄了,明天早起赶路。小毅扭扭身子凑到邢雪松耳朵根上,要跟他说悄悄话。邢雪松给他盖好脖子,拍拍他的肩,问他要说什么?小毅拢着嘴说:

“老段难道真的是西藏大狐狸变的?他长得像只闷葫芦,实际挺有意思,”小毅顿了顿,“不瞒你说,舅舅,他挺好玩的。” 

“人家是新疆人,新疆没有西藏大狐狸,” 邢雪松揉揉小毅的卷毛头:“舅舅也不瞒你说,他很好。”


5.

第三场小雪下过了,一个电话不期而至。

邢雪松放下电话,他必须在今天之内整理好返程的行装。所有人都惋惜,也知道这没有办法,包括邢雪松自己,他知道得最清楚。

在营地旁,远远地能看见两个人披着黄昏坐在草坡上,邢雪松直坐着,段龙斜躺着;今天扎营的地界视野非常开阔,队里的人知道他们在看风景诉衷肠,没有过来打扰两人。

邢雪松握着转经筒,“回去以后怎么办呢?”

“还继续看店。攒下了余钱就捐给寺院。”  段龙回答邢雪松。

“在拉萨呆一辈子吗?”

“车到山前自有路,各找各的路嘛。”

“你当初答应我一块去冈仁波齐,答应得还挺爽快的。现在倒是我没法跟你一块去转山了,等到了圣山,帮我念一段经文吧?”

段龙接过邢雪松塞过来的纸张,他抚摩着几处字迹,认真地看。

“我总觉得这几处抄错了,真错了吗?”

“是错了,我给你改。”

段龙从口袋摸出一支笔,圈去了几个字,徐徐添上一串笔迹。口中呢喃,眉眼之间尽是肃穆。他开始念了,慢慢地,从容地,向他的朋友提前告别。虽然他的嘴唇在动,那念诵的声音竟不像是从他的喉咙里发出的,十分深远。

“等到了冈仁波齐,我再给你念,多多地念,这福报是为你许下的。”

“多谢。”


6.

“旅客的故事还没有讲完,但王子必须回到他来的地方去。于是这故事像风里的经幡日复一日地开始飘动了,让风把旅客的话带过连绵的山川,带到王子的耳边去。王子拢住一道风,张开手的时候,能听见旅客的声音。

“那花猫也听得见,它眯起眼睛,在日头下面一边晒一边听着;猫舌尖上有雪莲的种子,它打哈欠的时候阳光照下来,那花就开了,开得比格桑花还要明丽。


“往冈仁波齐的路比措布到拉萨还长。可路上的补油点更多,那儿会有车,”

邢雪松忽然没话说了,他觉得有很多话该告诉段龙,却只向段龙点了点头。

“你保重。” 段龙拍拍他的肩,也没说太多。小毅跳到段龙的背上,脑袋贴着他的脖子,目光一直长在“舅舅”身上。

“小毅,回见!回了北京舅舅和你有的是机会见面呢。”

小毅松开段龙的肩膀,活蹦乱跳的跃下地。

“我妈说让舅舅清静点。我不来烦你,”小毅笑道。

邢雪松很释然地笑了。转头看时,旁边的段龙正一脸笑意地望着他。邢雪松的笑还没收住,又展开来,作为临别一点赠礼。以后还能不能再会,他心里没数。

“你说,我们素未谋面,我才见你两次,你居然就肯来和我一道磕长头。”

“我说这是缘分,你信不信?”


7.

“路还没走完呢。”

“可不是么。这次算你只走了半程,以后得回来,补上十六圈转山。”

“多保重。”

“好,要来信啊。”

段龙勾一勾邢雪松的肩膀,“不止来信,我还得给你打电话,看见陌生号码一般就是我的。这边公用电话不止一个,号码会换,别以为是骗子就给挂了。”

“你平常话不是不多吗。”

“那也得看对谁啊。”

“咱们有缘再见。”

邢雪松转身,雪山把阳光映得更加浓烈,暖黄色点亮了他半边脸颊,一只眼睛的虹膜反着浅褐色,直照进段龙眼里。相顾无言,邢雪松便真的出发了。他跨上牦牛背,准备走几里路去供油点搭车。牦牛小幅度地一颠一颠,邢雪松的背影也在段龙眼里一颠一颠。渐渐地和牦牛的影子合在一起了。

段龙想,邢雪松近视,如果他这个时候转头看来,视野里的自己应该已经完全融进雪山里去了。邢雪松能看见他的眼睛吗?他的眼睛很黑,也很亮。


路的另一头,邢雪松远远地在牦牛背上,四周的风景十分壮阔,可他没有看。他想起段龙告诉过他的一句话:

“耳朵会记得很多东西的,但是它记得比眼睛少,所以就不那么执拗,很好骗。我在这儿如果想念故地,就闭上眼,光用耳朵听:如果听不见拉萨的风吹动经幡的声音,我就真会觉得自己回到家乡了,正坐在那儿。坐在我熟悉了很久的地方。” 

这段道路平缓开阔,邢雪松抓住机会,把眼睛合上几秒,想一想段龙。此时只有风在他耳边吹……

车到山前自有路。路上走着的人,会去往哪里,他去的地方想找的人,是不是都会在那儿等他。


8.

他们不提苦,不提乏累,不提厌倦,因为所有人在路上,苦和累都选择性忽略了。

一面之缘说深不深说浅不浅,以后会怎样?当然也得随缘分。

邢雪松对生活的要求不多,段龙很清楚地知道的。

两人之间有很多话没有互相问过,却都已各自明白。



TBC


后来有一天,邢雪松接了个陌生号码打来的电话,听见“喂”了一声,不禁惊讶和喜悦地笑了。自己准备开口,忽然发现扬声器里嘈杂的环境音中,隐隐夹杂着“卖包子” 的大喇叭吆喝声。那喇叭声再耳熟不过,就是自己家楼下那间包子铺。

于是邢雪松开始盘算家里有点什么,能做个什么菜;以及,七八分钟之后,他就可以去开门了。

好久没见,甚是想念。



后话:

这队信徒其实不必在拉萨打工挣钱,但这样没法多接触段先生,一见钟情得太玄乎了。不知道让他们在拉萨多留两月会发生点啥。



感谢阅读。一个画手头一次完成了对他来说足够长的一篇文字,感激鼓励我的狗大,也感激当初给我信念支撑的冈仁波齐。多神奇神圣的一部影片啊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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